一个普通的水电维修工王志强,怎么也想不到,二十年前在洪水中随手救下的那个老头,竟然会是国家的高层领导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,儿子王晨参军入伍的过程中,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现象:体检反复进行、政审人员成群结队、兵种突然调整。
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约谈,真相才浮出水面...
我叫王志强,今年43岁,在县城里靠着一门水电维修的手艺养家糊口。
谁能想到,儿子王晨要去当兵这件喜事,竟然搞得我心神不宁。
整个征兵过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。
军医给王晨做体检时,一个项目反复检查了好几遍。
政审的时候来了一群人,问的问题也很奇怪。
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,王晨原本要去普通的陆军部队,突然间被调整到了侦察连。
武装部的赵科长总是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,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。
直到他单独约我面谈,提到了一个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期。
「王志强同志,你对1998年7月15日那个夜晚,还有什么印象吗?」
那一刻,我的脑子里轰然作响,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瞬间涌了出来。
01
儿子要当兵的消息,本来应该是全家的大喜事。
王晨刚过21岁生日,从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后一直在找工作。
这孩子从小就懂事,知道家里条件不好,从来不给我添麻烦。
他妈妈走得早,这些年都是我一手把他拉扯大的。
虽然日子过得紧巴,但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,我心里还是很满足的。
「爸,我想去参军。」
那天晚上,王晨突然跟我说起这件事。
我当时正在修理客户家的热水器,听到这话,手里的螺丝刀差点掉在地上。
「当兵?你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?」
王晨的眼神很坚定。
「我同学刘强去年入伍了,前段时间回来探亲,跟我说了很多军营的事情。」
「部队不仅能锻炼人,还能学到真本事,退伍之后找工作也容易。」
我放下手里的工具,仔细看了看儿子。
这孩子确实长大了,说话做事都有了自己的主意。
他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,身体一直不好,七年前就去世了。
这些年我又要工作养家,又要照顾孩子,确实很辛苦。
「当兵是好事!」
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「男子汉就应该去军队里历练历练,你妈妈知道了也会高兴的。」
从那以后,我们父子俩就开始为征兵的事情忙活。
体检、政审、准备各种材料,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。
可是从体检那天开始,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「小伙子,你再到那边测一下血压。」
县医院的医生把王晨叫到一边,又给他重新检查了一遍。
「医生,我儿子有什么问题吗?」我有些紧张地问。
「没问题,身体很棒。」
医生笑着回答,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。
「就是需要再确认一下数据。」
接下来,医生又给王晨检查了心电图、肺功能,甚至连视力都重新测试了一遍。
整个过程花了将近两个小时,比其他孩子多用了好几倍的时间。
「医生,我儿子到底有没有健康问题?」
我实在忍不住了。
「绝对没有问题,各项指标都很优秀。」
医生一边说着,一边在检查记录上写了些什么,然后跟护士低声说了几句话。
我隐约听到「特别关注」这样的词。
当时我就觉得奇怪,什么叫特别关注?是好事还是坏事?
「爸,你别想太多了。」
王晨倒是很淡定。
「医生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,可能是我身体素质比较好吧。」
我点点头,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。
但是接下来的政审环节,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。
按理说,政审就是上门了解一下基本情况,核实家庭背景,问问有没有什么违法违纪的行为。
我们家三代都是老实本分的人,后来我进城学了水电维修技术,也是凭本事吃饭,绝对经得起调查。
可是这次上门政审的阵容,实在有些反常。
一般政审只来一两个人,但我家来了五个人。
除了武装部的小刘,还有四个自称是「相关部门」的工作人员。
其中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,气质很不一般,说话也很有分量。
他详细查看了我们的身份证、户口本,还问了很多细节问题。
「王师傅,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?」
「就是普通农民,后来进城学了水电维修。」
「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人吗?」
「就我们父子两个,我妻子七年前去世了。」
「那往前推,你的父母、兄弟姐妹都是什么情况?」
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所有问题。
然后,那个中年男人突然问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。
「王师傅,你以前救过人吗?」
我愣了一下,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。
「救人?什么意思?」
「就是见义勇为、抢险救灾之类的,在危急时刻帮助过别人?」
我想了想,确实有过几次帮助邻居的经历,但都是些小事。
至于救人...我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。
「都是些小事,邻里之间相互帮助很正常。」我含糊地回答。
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,在记录本上写了些什么。
「王师傅,你好好回忆一下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。」
当时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。
政审不是应该问有没有违法犯罪吗?怎么反而问起救人的事了?
「王晨,今天的政审你觉得怎么样?」
晚上,我跟儿子坐在客厅里聊天。
「挺正常的,就是了解了一下家庭情况。」
王晨说。
「不过那位叔叔问你救人的事,我觉得挺有意思的。」
「为什么?」
「说明军队重视品德好的人家。」
王晨继续说,「爸,你肯定做过什么好事,所以他们才会这么问。」
几天后,武装部通知我们,王晨顺利通过了政审。
02
但是紧接着发生的一件事,更让我困惑不解。
「王师傅,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」
武装部的赵科长给我打电话。
「你儿子原本分配到普通步兵连,现在有新的安排,要去侦察部队。」
「侦察部队?」
我有些意外。
「那不是更厉害吗?」
「当然厉害了,侦察部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,各方面要求比普通部队严格得多。」
赵科长解释道。
「你儿子条件比较特殊,所以...」
「什么叫条件特殊?」我急忙追问。
「就是综合素质比较突出。」
赵科长的回答有些模糊。
「总之是好事,你们就等着接通知吧。」
挂了电话,我心里的疑问更深了。
王晨虽然身体不错,但也就是个普通的技校毕业生,没有什么特殊才能,怎么就「条件特殊」了?
「爸,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?」
王晨看我皱着眉头的样子。
「能进侦察部队是好事啊,我开心还来不及呢。」
「我也希望是好事。」
我叹了口气。
「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。」
事实证明,我的直觉是对的。
接下来的一周里,又发生了更多让我不解的事情。
首先是县武装部的赵科长亲自打电话,邀请我到武装部「聊聊」。
「王师傅,明天上午有空吗?到我办公室坐坐。」
赵科长的语气很客气,但我听得出来有些不寻常。
赵科长是什么级别的人?县里的重要干部,平时根本见不到面,怎么会主动找我这个小水电工谈话?
「赵科长,是不是王晨出了什么问题?」
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「没问题,就是想了解一些情况。」
赵科长说。
「你明天按时过来就行。」
第二天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武装部。
赵科长的办公室很大,墙上挂着各种荣誉证书和领导合影。
他看起来四十多岁,戴着眼镜,很有领导风范。
「王师傅,坐下,别紧张。」
赵科长给我倒了杯茶。
「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。」
「我们家就是普通老百姓,没什么特别的。」
我老实地说。
「你这个人很实在,我喜欢。」
赵科长笑了笑,然后话锋一转。
「听说你以前做过善事?」
又是这个问题!
我心里的困惑更深了。
「什么善事?」
「比如帮助过别人,救过急难之类的。」
赵科长直接看着我的眼睛。
「你好好想想。」
我努力回忆着这些年的经历。
帮邻居修电器、给老人让座、捡到钱包还给失主...这些都是很普通的事情,算不上什么「善事」。
至于救人...我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,但那已经过去很久了,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「赵科长,我真的想不起来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。」
我如实回答。
「都是些平常的小事,不值一提。」
赵科长点点头,在记录本上写了什么。
「王师傅,你儿子很优秀,我们对他很看好。」
「不过,还有些程序需要办一下。」
「什么程序?」
我问。
「过几天你就知道了。」
赵科长微笑着说。
「反正是好事。」
从武装部出来,我的心情更加沉重。
什么叫「过几天你就知道了」?什么叫「程序」?
这些话听起来都让人不安。
回到家,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晨。
「爸,你真是杞人忧天。」
王晨安慰我。
「领导说是好事,那就一定是好事。你别自己吓自己了。」
「我也希望如此。」
我苦笑着回答。
那天晚上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觉。
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这些天发生的种种异常现象。
体检时医生的反复检查、政审时的奇怪提问、兵种的突然调整、赵科长的神秘约谈...
这一切都让我感觉事情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更让我不安的是,所有人问的问题都围绕着一个主题:我有没有救过人?
第二天一大早,我正在工地上检修电路,赵科长又打电话来了。
「王师傅,明天下午两点,你到武装部来一趟。」
赵科长的语气听起来很凝重。
「有重要事情需要跟你谈。」
「什么重要事情?」
我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。
「电话里不方便说,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。」
赵科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。
这一次,连「好事情」都不说了,改口说「重要事情」。
我有种强烈的预感:暴风雨就要来了。
03
那一夜,我彻夜难眠。
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暴雨夜。
1998年夏天,那时我才24岁,刚结婚不久。
我和王晨他妈住在村里的一间小房子里,紧挨着河边。
那时候的生活虽然清苦,但很幸福。
王晨他妈刚怀上孩子,肚子还不太显,但我们都很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。
7月中旬开始,连续下了好几天暴雨。
我记得很清楚,从7月12日开始,雨就没停过,而且越下越大。
村里的老人都说,这是几十年来最严重的暴雨。
「志强,你说这雨什么时候能停?」
王晨他妈站在窗边,担心地看着外面。
「快了,再下几天应该就停了。」
我安慰她说。
但我估计错了。
雨不但没停,反而越下越凶。
到了7月15日那天晚上,已经是倾盆大雨了。
黄昏时分,村支书急匆匆地跑来敲门。
「志强,情况很危险。」
村支书的脸色很严峻。
「河水涨得厉害,今晚可能要出大事。你们住得离河这么近,最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。」
我一听就紧张起来。
「村支书,真的这么危险?」
「你看看外面的雨势,再看看河水位,快要溢出来了。」
村支书指着窗外说。
「我建议你们今晚就搬到我家去住。」
我立即开始收拾东西。
王晨他妈怀着孕,行动不便,我先把她安排到了村支书家。
「你在这儿休息,我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就回来。」
我对她说。
「志强,你小心点。」
她紧紧握着我的手,眼中满是担忧。
回到家里,我匆忙收拾着衣物和一些重要的东西。
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狂风也越刮越猛,门窗被吹得嘎嘎作响。
大约晚上十一点半,我听到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。
我推开门一看,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。
河水暴涨,已经冲破了堤坝,正向村庄汹涌而来!
洪水来得太突然了,转眼间就冲进了村子。
我赶紧关好门,准备往高处跑。
就在这时,我听到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。
「救命啊!救命啊!」
声音很小,几乎被雨声和风声掩盖,但我还是听到了。
我循着声音望去,发现是从上游方向传来的。
那边有几间废弃的老房子,平时没人住。
「应该是有人被困了。」
我心想,但脚步却有些犹豫。
洪水已经漫到了腰部,而且水流很急。
如果我现在冒险过去救人,很可能连自己都会有危险。
但如果不去,那个人可能就没命了。
我在门前犹豫了几秒钟,最终还是决定去救人。
「不能见死不救。」
我咬紧牙关,推门冲进了汹涌的洪水中。
水流比我想象的还要凶猛,每走一步都很困难。
我沿着呼救声的方向艰难前进,脚下不时被水中的杂物绊住。
走了大约二十分钟,我终于找到了呼救声的源头。
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,有个老人被困在里面。
「老人家!您还好吗?」
我大声喊道。
「救命!我出不去了!」
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。
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推开房门。
屋子里的水已经涨到了脖子,一个瘦小的老人正抱着一根柱子,全身发抖。
这个老人看起来七十岁左右,穿着一件旧衣服,但我注意到他戴着一块很精致的手表。
「老人家,您怎么会在这里?」
我一边扶着他,一边问。
「我...我临时住在这儿。」
老人的声音很微弱。
「腿受了伤,走不动了。」
我检查了一下他的腿,确实有外伤,但不算严重。
「别怕,我背您出去。」
我蹲下身体,让老人趴在我背上。
老人虽然瘦小,但在汹涌的洪水中背着他前进仍然非常困难。
更可怕的是,水位还在继续上升,水流也越来越急。
「小伙子,您放下我吧,别因为我把您也搭进去。」
老人在我背上虚弱地说。
「别说这种话,既然我来了,就一定把您安全送出去。」
我咬着牙坚持着。
就这样,我背着老人在齐胸深的洪水中艰难前行。
好几次差点被急流冲倒,好几次脚下一滑险些摔倒,但我始终没有放弃。
在水中艰难前行了将近一个小时,我们终于到达了安全地带。
我把老人放下来,两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。
「小伙子,谢谢您救了我这条老命。」
老人紧紧抓着我的手,眼中含着泪水。
「您叫什么名字?」
「我叫王志强。」
我喘着粗气回答。
「王志强...好名字。」
老人点点头。
「我叫林德高。小伙子,这份救命之恩我永远不会忘记。」
当时我并没有过分在意他的话,只是觉得救人是应该做的。
「老爷子,您的家人在哪里?需要我帮您联系吗?」
我关心地问。
「不用了,不用了。」
林德高摆摆手。
「我一个人习惯了。」
在交谈中,我发现这个老人很不一般。
虽然穿着朴素,但说话的方式和用词都不像普通农民。
而且,他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,刚才在水中时还能指引我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。
「老爷子,您在我们村住多久了?」
我好奇地问。
「也不算很久。」
林德高的回答有些模糊。
「就是想在这里待一阵子。」
我想继续询问,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,显然是累坏了。
第二天清晨,洪水退了不少。
我特意去看望林德高,但发现他已经不见了。
那间破房子空空如也,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张纸条。
「王志强,好人有好报。——林德高」
我拿着纸条,心中有些困惑。
这个老人来得突然,走得也突然,行为举止都有些古怪。
但当时我年轻,也没深入思考,就把这件事埋在了心底。
随着岁月流逝,成家立业、生儿育女、丧妻之痛、独自抚养孩子...
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,那个雨夜的记忆慢慢沉淀在了记忆深处。
可是现在,赵科长要我去武装部谈「重要事情」,政审时那个中年人问我有没有救过人...
所有这些都让我想起了1998年的那个夜晚。
难道...那件事被人发现了?
可是,救人是好事啊,为什么所有人的表情都那么严肃?
我在床上辗转反侧,脑子里全是那个瘦小的老人——林德高。
他到底是什么人?
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那个偏僻的村庄?
他那块精美的手表是怎么来的?
他为什么对地形那么熟悉?
他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?
越想越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谜团。
「爸,您怎么了?一直在翻身。」
王晨被我的动静惊醒了。
「没事,睡不着。」
我说。
「是不是担心明天的事?」
王晨坐起来。
「爸,您别想太多。既然是武装部找您,肯定是关于我当兵的事。也许是有什么好消息呢。」
「希望是这样。」
我勉强笑了笑。
「爸,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」
王晨突然问道。
「我感觉您这几天很不安。」
我犹豫了一下,最终决定把1998年的事告诉他。
「救人?」
王晨听完后,眼睛亮了起来。
「爸,您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?」
「有什么好说的,就是帮了个忙。」
我摆摆手。
「帮忙?爸,您太谦虚了!」
王晨激动地说。
「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人,这是英雄行为!」
「什么英雄不英雄的,别瞎说。」
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我觉得,武装部找您,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。」
王晨分析道。
「军队最看重有品德、有担当的人了。说不定他们是要表彰您呢。」
听儿子这么说,我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。
对啊,救人是善举,有什么可担心的?
但是,我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。
04
第二天下午,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武装部。
虽然王晨的话让我心里好受了一些,但那种不安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。
「王师傅,您来了。」
赵科长在门口接我,脸色比平时严肃得多。
「赵科长,到底是什么事?」
我忍不住问道。
「进去就知道了。」
赵科长带我上了三楼,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前。
「王师傅,等会儿无论问您什么,您都要实话实说,明白吗?」
「什么意思?」
我更加紧张了。
「进去您就明白了。」
赵科长推开门。
「请进。」
会议室里除了赵科长,还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。
这个人看起来四十五岁左右,虽然穿着便装,但坐姿很挺拔,一看就有军人的气质。
他的眼神很锐利,让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「王师傅,请坐。」
赵科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「给您介绍一下,这位是...」
「我自己介绍吧。」
那个中年男人站起来,向我伸出手。
「我姓林,林浩然。」
「林浩然?」
我和他握了握手,总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。
「今天请您来,是关于您儿子王晨的事。」
林浩然开门见山地说。
「不过,这件事需要从您说起。」
「从我说起?」
我更加困惑了。
「我有什么问题吗?」
「确实有个问题,而且很重要。」
林浩然的语气十分严肃。
「不过这个问题,需要您亲自配合我们处理。」
我急得满头大汗。
「什么问题?我一定配合!我孩子从小就听话,绝对没做过坏事...」
赵科长摆摆手,打断了我的话。
「王师傅,问题不在您儿子身上,而在您身上。」
「我?我能有什么问题?」
我彻底糊涂了。
林浩然走到我面前,目光如刀子一般看着我。
「王志强同志,您还记得1998年7月15日晚上的事吗?」
我的脑子里轰然巨响,那个日期我永远不会忘记!
「您...您们怎么知道这个日期?」
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。
「回答我的问题。」
林浩然的语气坚定不移。
「1998年7月15日晚上,您做了什么?」
我深深吸了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「那天晚上...发洪水了,我救了一个老人。」
「什么老人?」
林浩然继续追问。
「一个被困在破房子里的老头,叫林德高。」
我如实回答。
「他腿部受了伤,我把他背出来了。」
听到「林德高」这个名字,林浩然的表情明显变了。
他和赵科长交换了一个眼神,然后又问。
「您对那个老人了解多少?」
「不了解。」
我摇摇头。
「就是个普通的老头,穿得很朴素,话不多。第二天一早就走了,只留下一张纸条。」
「纸条上写的什么?」
「写的是'王志强,好人有好报'。」
我回忆着说。
「署名林德高。」
林浩然点点头,在记录本上写了些什么。
「您还记得那个老人的其他特征吗?比如外貌、举止、说话方式?」
我努力回想着那个雨夜的情景。
「他个子不高,很瘦,七十岁左右。虽然穿得朴素,但手腕上戴着一块很精致的表。」
「说话的语气不太像普通农民,用词比较文雅。而且对周围地形很熟悉。」
我继续说道。
「当时我背着他在水中走,他还能指点我哪条路比较安全。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本地人。」
「您当时有没有问过他的身份?」
「问过,但他说得很模糊。」
我回答。
「只说是想在村里住一段时间。我当时也没多想,救人要紧。」
林浩然又问了很多细节问题,我都逐一回答了。
「好,我的问题问完了。」
林浩然合上记录本,看着我说。
「王志强同志,您知道您救的那个人是谁吗?」
「不知道。」
我摇摇头。
「他只说叫林德高,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。」
林浩然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说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。
「那个人...是我的父亲。」
「什么?」
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「林德高,是我父亲。」
林浩然重复了一遍。
「这些年来,他一直在寻找您。」
我的大脑一片混乱。
「您父亲?可是...可是他为什么会在我们村?他...他是做什么的?」
林浩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。
「这就是我今天要跟您谈的重要事情。」
「我父亲委托我,一定要找到当年的救命恩人。」
「恩人?」
我更加困惑了。
「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,算不上什么恩人。」
「对您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,但对我们家来说,这是救命大恩。」
林浩然的语气温和了一些。
「这些年来,我父亲一直忘不了那个雨夜,忘不了您的恩情。」
「那...他现在怎么样?还好吗?」
我关心地问。
「他很好,已经83岁了,身体还算硬朗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得知找到您的消息,他非常激动,想要亲自来感谢您。」
「不用了,不用了。」
我连忙摆手。
「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,而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。」
「对您来说没什么了不起,但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。」
林浩然站起来,走到窗边。
「实不相瞒,我父亲...身份比较特殊。」
「特殊?什么意思?」
我问。
林浩然转过身来,看着我说。
「您应该猜到了,我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。我的身份,和您儿子要去的部队有关系。」
我心里一沉。
「您是军人?」
「是的。」
林浩然点点头。
「而且,我在军队里担任重要职务。」
「什么职务?」
我紧张地问。
「这个...等我父亲来了再说。」
林浩然没有正面回答。
「他今天下午就会到县里,想要见见您。」
「见我?」
我有些受宠若惊。
「真的不必了,我...」
「这不是客套话。」
林浩然打断了我。
「我父亲对这件事非常重视。而且,关于您儿子当兵的事,我们也需要和您商量一下。」
「商量什么?」
我的心又悬了起来。
「具体的等我父亲来了再说。」
林浩然看了看表。
「下午五点,还在这里,您准时过来。」
「能不能先透露一点?」
我实在忍不住了。
「到底是什么事?」
赵科长这时候插话了。
「王师傅,您就别问了。反正是好事,您下午来了就知道了。」
「真的是好事?」
我还是有些疑虑。
「当然是好事。」
林浩然肯定地说。
「不过,有些话需要当面说清楚。」
我从武装部出来的时候,心情更加复杂了。
一方面,我为能够再次见到林德高而高兴。
毕竟是二十多年前救过的人,能知道他平安无事确实是好消息。
另一方面,我心里的疑问更多了。
林浩然是林德高的儿子,而且是军队里的重要人物。
那么,林德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?
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那个偏远的村庄?
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?
还有最关键的一点:这件事和王晨当兵有什么关系?
回到家,我把上午的经历告诉了王晨。
「爸,这绝对是好事!」
王晨听完后,兴奋极了。
「您救的那个老人,他儿子是军队的领导!说不定能帮我在部队里...」
「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。」
我打断了他。
「就算人家是什么大官,咱们也不能指望别人照顾。」
「我知道,我知道。」
王晨赶紧说。
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我是说,这证明您当年做得对,好人真的有好报。」
「希望如此吧。」
我叹了口气。
下午四点半,我就到了武装部。
赵科长说时间还没到,让我先在接待室等候。
我坐在椅子上,心里七上八下的。
马上就要见到林德高了,这个二十多年来一直让我有些困惑的老人。
他现在是什么模样?
他会对我说什么?
最重要的是,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?
五点整,赵科长来叫我。
「王师傅,可以了,跟我来。」
我跟着他走到会议室门口,深深吸了口气,推开了门。
05
武装部的会议室里,除了赵科长和林浩然,还坐着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很好的老人。
我一眼就认出了他——林德高!
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,他老了许多,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依然那么熟悉。
「小王!」
老人激动地向我走来。
「二十多年了,我终于又见到您了!」
我赶紧起身。
「林...林老,您好。」
「还叫我林老。」
老人拉着我的手,眼中含着泪水。
「就像当年一样,叫我林大爷。」
「林大爷。」
我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「好,好。」
林大爷连声说好,然后仔细打量着我。
「小王,这些年您过得怎么样?孩子长大了吧?」
「还...还行。孩子22岁了,要去当兵。」
我简单地回答。
「我都听浩然说了。」
林大爷点点头,然后指着那个中年男子。
「他是我儿子,林浩然。」
林浩然站起来,向我深深鞠了一躬。
「王叔叔,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您。」
「别这样,别这样。」
我赶紧扶起他。
「当年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。」
「不算什么?」
林大爷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。
「小王,您知道那天晚上对我意味着什么吗?」
我摇摇头。
「那是我第一次脱下军装,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。」
林大爷缓缓地说。
「退休之后,我想体验一下真正的民间生活,所以化名到各地走访。」
「没想到在您们村遇到了洪灾,更没想到会遇到您这样的好人。」
「您...您为什么要化名?」
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「因为我想看到真实的一面。」
林大爷解释道。
「如果暴露真实身份,所有人都会对我客客气气,我就看不到事情的真相了。」
「但您不一样,您不知道我是谁,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救了我。」
我听了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这是应该做的。」
「什么叫应该做的?」
林大爷激动地说。
「当时洪水那么凶猛,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。」
「就算要管,也可以去叫别人来救。但您没有,您亲自下水,冒着生命危险把我背出来。」
「而且,」
林浩然补充道。
「我父亲回来后,一直在谈那个雨夜的事。他说,那是他遇到过的最朴实、最善良的人。」
我越听越不好意思。
「您们过奖了。」
「不是过奖。」
林大爷说。
「小王,您知道吗?我在军队几十年,见过各种各样的人。有的人见风使舵,有的人趋炎附势,有的人看人下菜。」
「但您不一样,您救我的时候,完全不知道我是谁,这才是真正的品格。」
听了这话,我心里很复杂。
就在这时,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。
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,身穿军装,肩膀上的军衔让我看得眼花。
「爸,您怎么不等我就开始了?」
女人的声音很温和,但带着军人特有的威严。
「小芳,来得正好。」
林大爷向她招手。
「来认识一下,这就是我经常跟您提起的恩人——王志强。」
「您好,王叔叔。」
女人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。
「我叫林雅芳,是林德高的女儿。这些年来,我们全家都在寻找您。」
我更加困惑了。
「你们...你们一家都是...?」
「都是军人。」
林雅芳说。
「而且职务都不低。」
我的腿有些发软。
这个我救过的老人,他的一家子都是高级军官?
「林大爷,您的身体还好吗?」
我关心地问。
「好,很好。」
林大爷笑了笑。
「每年我都会回到当年的地方看看,希望能找到您。」
「可是洪水后很多人都搬家了,一直没有线索。」
「直到最近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父亲听说我在负责新兵工作,就让我特别留意有没有叫王志强的。没想到还真让我们找到了。」
「所以,」
赵科长说。
「从您儿子报名参军开始,我们就在确认您的身份。」
我恍然大悟。
「怪不得体检的时候医生那么仔细,政审的时候问我救过人没有...」
「都是为了确认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我们要确保找到的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。」
「那么现在确认了,您们想要什么?」
我问。
林大爷和林浩然、林雅芳交换了个眼神,然后说。
「小王,我想请您答应我一件事。」
「什么事?」
我紧张地问。
「让您的儿子到我们部队来。」
「不是因为特殊照顾,而是因为我们需要像您这样有品格的人培养出来的后代。」
就在这时,林浩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。
他慢慢打开,抽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。
我颤抖着手拿起文件,当看清标题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《关于王志强同志英勇救人事迹的详细调查报告》
下面详细记录着那个雨夜的每一个细节...
然而,当我翻到最后一页,看到那个红色印章和签名时,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...
那个签名的后面,赫然写着:中央军委原副主席——林德高。
06
中央军委原副主席。
这几个字像雷击一样轰在我心头,让我整个人都蒙了。
我颤抖着双手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反复看了好几遍,确认没有看错——林德高,中央军委原副主席。
「小王,您没事吧?」
林大爷关切地扶住我的肩膀。
我张了张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脑海里全是那个雨夜的画面:一个穿着朴素的老人,蜷缩在破房子里,瘦弱的身体在洪水中颤抖...
那个我背在身上、在齐胸深的洪水中艰难前行的老人,竟然是...竟然是国家的最高军事领导人?
「水...给我水...」
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赵科长赶紧倒了杯水递给我。
我一口气喝完,但手还是止不住地颤抖。
「林大爷,您...您当时为什么...」
我结结巴巴地问。
「为什么要隐瞒身份?」
林德高坐到我身边,眼神变得深远。
「小王,我在军队待了一辈子,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。」
「退休后,我就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,去看看真实的农村,看看老百姓的真实生活。」
他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。
「那年,我改名换姓,穿上最朴素的衣服,走访了很多地方。」
「在你们村住下,是因为那里民风淳朴,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。」
「可是...可是您那么大的领导,怎么能冒这种险?」
我还是难以理解。
「正因为是领导,才更需要了解民情。」
林德高的语气变得严肃。
「坐在办公室里看报告,和亲身体验老百姓的生活,完全是两回事。」
林浩然这时插话道。
「父亲退休后就喜欢这样微服私访。我们劝过很多次,但他坚持要这么做。」
「没想到那次遇到了百年不遇的洪灾。」
「要不是您,」
林雅芳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「我们可能永远见不到父亲了。」
我低下头,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救人的时候,我只是出于本能,从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。
「小王,」
林德高拍了拍我的手。
「这些年,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:在那种危急关头,明知道可能丧命,您为什么还要救我?」
我抬起头,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。
「林大爷,说实话,当时我也害怕。但是...但是听到呼救声,我就是走不开。」
「我想,如果是我被困在那里,也希望有人来救我。」
「就这么简单?」
林浩然问。
「就这么简单。」
我点点头。
「人命关天的事,哪有那么多考虑。」
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钟。
林德高突然站起来,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。
「林大爷!」
我吓得赶紧起身去扶他。
「这一躬,我欠了您二十多年。」
老人的眼眶湿润了。
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,而是因为您让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东西。」
林浩然和林雅芳也同时起身,向我鞠躬。
我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「别这样,真的别这样...我受不起...」
「受得起。」
林德高扶着我重新坐下。
「小王,您知道吗?回到北京后,我把那个雨夜的事告诉了很多人。」
「大家都说,这就是中国老百姓的品格——善良、勇敢、不求回报。」
他顿了顿,继续说。
「这些年,我们国家发展很快,但有些东西不能丢。」
「您身上的这种品格,就是我们民族最宝贵的财富。」
我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林大爷,您言重了。我就是个普通人,做了该做的事。」
「正因为您认为这是'该做的事',才更加可贵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父亲经常说,真正的品格不是做了好事到处宣扬,而是做了好事却认为理所当然。」
赵科长这时开口了。
「王师傅,其实林首长找您,不仅是为了感谢。还有一件重要的事。」
「什么事?」
我问。
林德高从林浩然手中接过另一份文件。
「小王,这是关于您儿子的安排。」
我接过文件,上面写着:「经中央军委特别批准,王晨同志直接进入某特种部队服役,由林浩然少将亲自负责培养...」
「特种部队?少将亲自培养?」
我震惊地看着文件。
「这...这太过了吧?」
「不过。」
林浩然正色道。
「王叔叔,这不是因为您救了我父亲,而是因为我们相信,您这样的人培养出来的孩子,一定具备优秀的品质。」
「可是王晨只是个普通孩子...」
「普通?」
林雅芳笑了。
「王叔叔,您知道吗?我们调查过王晨的所有资料。」
「这孩子从小就品学兼优,在学校经常帮助同学,还多次见义勇为。」
「去年,他还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,却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。」
我愣住了。
「救小孩?他从没跟我说过啊。」
「这就是遗传。」
林德高笑着说。
「跟您一样,做了好事却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。」
「这种品格,比任何技能都重要。」
「但是特种部队...会不会太危险?」
我担心地问。
「当兵哪有不危险的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但我可以保证,我会把王晨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培养。」
「不是因为报恩,而是因为国家需要这样的年轻人。」
我沉默了。
作为父亲,我既为儿子能有这样的机会感到骄傲,又担心特种部队的危险性。
「小王,我理解您的顾虑。」
林德高说。
「但是,一个民族的未来,需要有血性、有担当的年轻人。」
「您儿子身上流着您的血,有您的品格,这是最宝贵的。」
「我需要跟王晨商量一下。」
我说。
「当然。」
林德高点头。
「这是大事,需要慎重考虑。不过,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。」
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。
「如果王晨进入特种部队,就意味着他要承担更多的责任,面临更大的危险。」
「而且,很多任务都是保密的,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回家,不能联系。您能接受吗?」
我的心揪了起来。
王晨是我唯一的儿子,他妈妈走得早,这些年都是我一手带大的。
要说不担心,那是假的。
但是...
我想起了那个雨夜,想起了林大爷在洪水中的呼救声。
如果每个人都只考虑自己的安危,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?
「林大爷,」
我深吸一口气。
「如果国家需要,如果王晨自己愿意,我支持他的选择。」
林德高欣慰地点点头。
「小王,您不愧是我认定的恩人。不为别的,就冲您这份觉悟,王晨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军人。」
07
从武装部出来的时候,夕阳已经西下了。
林浩然坚持要开车送我回家。
「王叔叔,我父亲还想去您家看看,可以吗?」
「当然可以。」
我说。
「就是家里简陋,怕委屈了林大爷。」
「说什么呢。」
林德高笑道。
「当年您把我从洪水里背出来的时候,可没嫌弃我是个脏兮兮的老头子。」
车子停在我家楼下。
这是县城边缘的一栋老旧住宅楼,外墙已经斑驳,楼道里的灯也坏了好几盏。
我有些难为情。
「条件简陋,让您们见笑了。」
「这有什么。」
林德高反而很高兴。
「能看到恩人的生活环境,我很欣慰。走,上楼。」
王晨听到动静,赶紧开门。
「爸,您回来了...」
看到林德高一行人,他愣了一下。
「王晨,快,这是林大爷,还有林叔叔、林阿姨。」
我赶紧介绍。
王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,但看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,赶紧招呼。
「林大爷好,林叔叔好,林阿姨好。快请进。」
林德高慈祥地看着王晨。
「好孩子,一表人才啊。」
进了屋,我更不好意思了。
两室一厅的房子,家具陈旧,墙上除了王晨的奖状,就是他妈妈的遗照。
林德高走到遗照前,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。
「嫂子,您养了个好儿子。」
这个举动让我鼻子一酸。
堂堂的军委副主席,对着一个普通女人的遗照鞠躬...
「林大爷,您...」
「应该的。」
林德高转过身。
「小王,给我讲讲您这些年的生活吧。」
我给大家倒了茶,简单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。
妻子生病、独自抚养孩子、靠着水电手艺维持生计...
听着听着,林雅芳的眼圈红了。
「王叔叔,您不容易啊。」
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。」
我说。
「能把孩子养大成人,我就知足了。」
「爸,」
王晨终于忍不住问。
「这位林大爷到底是...」
我看了看林德高,不知道该不该说。
林德高笑了。
「孩子,我就是二十多年前您父亲救过的那个老头。」
王晨的眼睛立刻亮了。
「就是1998年洪水那次?」
「对。」
林德高点头。
「要不是您父亲,我早就没命了。」
「爸,您真了不起!」
王晨激动地看着我。
「别听林大爷的,就是顺手帮了个忙。」
我摆摆手。
林浩然这时说话了。
「王晨,你愿意到特种部队吗?」
王晨一愣。
「特种部队?」
「对。如果你愿意,可以直接进入我们部队,接受最严格的训练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但我必须告诉你,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是普通部队的几倍,执行的任务也更加危险。」
王晨的眼神变得坚定。
「我愿意!」
「你要想清楚。」
我提醒他。
「这不是闹着玩的。」
「爸,我想清楚了。」
王晨认真地说。
「能为国家做更多的事,是我的荣幸。」
林德高欣慰地点点头。
「好孩子,有你父亲的风骨。」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递给王晨。
「这是我年轻时候用过的军用指南针,送给你。希望它能指引你,无论走到哪里,都不要忘记来时的路。」
王晨双手接过,激动得说不出话。
「还有这个。」
林浩然拿出一个信封。
「王叔叔,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。」
我一看信封鼓鼓的,赶紧推辞。
「不行不行,我不能要。」
「这不是报酬。」
林德高正色道。
「这是我们的心意。您这些年过得不容易,就当是我们对老朋友的帮助。」
「真的不能要。」
我坚决地把信封推回去。
「林大爷,如果您给钱,那我当年救您就变味了。」
林德高愣了一下,然后哈哈大笑。
「好!好!小王,您还是那个小王,一点都没变!」
他收回信封,对林浩然说。
「看到了吗?这就是真正的品格。」
林雅芳说。
「王叔叔,既然您不收钱,那我们就用别的方式。」
「王晨在部队期间,所有的费用我们负担,而且他的津贴会比普通士兵高一些。这总可以吧?」
我还想推辞,林德高摆摆手。
「小王,孩子为国家服务,国家给予适当的待遇,这是应该的。你就别推辞了。」
晚饭时间到了,我想留他们吃饭,但林德高婉拒了。
「不打扰了,我们还要赶回去。」
「临走前,我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。」
我陪他走到阳台上。
夕阳西下,整个县城笼罩在金色的余晖中。
「小王,」
林德高望着远方。
「您知道吗?这些年,我经常做一个梦。」
「梦见那个雨夜,梦见洪水,梦见您背着我在水中前行。」
他转过头,眼中有泪光闪烁。
「每次醒来,我都在想,如果没有您,我的家人会怎样?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完...」
「林大爷...」
「我今年83岁了。」
林德高继续说。
「经历过战争,见过生死。但那个雨夜,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。」
「不是在战场上,而是在和平年代,在一个小村庄里。」
他深深地吸了口气。
「是您,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,把我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。」
「这份恩情,我一辈子都还不清。」
「林大爷,您别这么说。」
我有些哽咽。
「能认识您,是我的福分。」
「福分是相互的。」
林德高拍拍我的肩膀。
「小王,答应我一件事。」
「您说。」
「好好活着,把您的善良和品格传承下去。」
老人的声音很郑重。
「这个世界需要更多像您这样的人。」
我用力点点头。
「我会的。」
林德高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转身离开了阳台。
08
送走林德高一行人后,我和王晨坐在客厅里,两人都很沉默。
「爸,」王晨首先开口,「林大爷到底是什么人?」
我把那份档案拿出来,翻到最后一页,指着那行字。
王晨看清楚后,整个人都跳了起来。
「中央军委原副主席?爸,您救的是...是...」
「坐下。」
我按住他。
「正因为是这样的大人物,我们更要保持平常心。」
「可是爸,这也太...太不可思议了。」
王晨还是很激动。
「确实不可思议。」
我叹了口气。
「但是王晨,你要记住,我救他不是因为他是谁,而是因为他需要帮助。」
王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「还有,」
我看着儿子。
「去特种部队的事,你真的想好了?那不是普通的部队,会很苦,很危险。」
「爸,我想好了。」
王晨的眼神很坚定。
「您能在洪水中救人,我为什么不能为国家出力?」
「这不一样...」
「怎么不一样?」
王晨打断我。
「爸,您经常教育我,做人要有担当。现在机会来了,我不能退缩。」
我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,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。
那时的我,也是这样年轻气盛,满腔热血。
「爸,我知道您担心我。」
王晨握住我的手。
「但是,总要有人去守护这个国家,为什么不能是我?」
这句话让我无言以对。
「而且,」
王晨继续说。
「林爷爷一家对我们这么好,我更应该好好表现,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。」
「傻孩子,」
我摸摸他的头。
「你去当兵是为国家,不是为报恩。」
「我知道。」
王晨说。
「但是爸,您的善良改变了我们家的命运。我也想像您一样,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。」
那一夜,我们父子俩聊了很久。
聊他小时候的事,聊他妈妈,聊未来的打算。
王晨告诉我,去年他确实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孩,但没告诉任何人,因为觉得这是应该做的。
「看来,你真的遗传了我的'毛病'。」
我笑着说。
「这不是毛病,是品格。」
王晨认真地说。
「林爷爷说得对,这是最宝贵的东西。」
第二天,王晨就去武装部报到了。
林浩然亲自来接他,临走前对我说。
「王叔叔,您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王晨的。」
「不要特殊照顾。」
我说。
「该怎么训练就怎么训练,让他成为真正的军人。」
林浩然敬了个礼。
「明白!」
看着车子远去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儿子要去特种部队了,这是光荣,也是担忧。
但我知道,雏鹰总要离巢,孩子总要长大。
一个月后,我收到了王晨的第一封信。
信很短,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兴奋:
「爸,我很好。训练很苦,但我能坚持。林叔叔对我很严格,但也很关心我。」
「我们部队里都是精英,我要努力才能跟上。爸,您要保重身体,等我休假回来看您。」
我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,眼眶湿润了。
这时,邮递员又送来一个包裹。
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工具箱,都是最好的水电维修工具。
还有一张卡片:
「王师傅,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这些工具希望能让您的工作更顺利。——林德高」
我摸着那些精致的工具,心里暖暖的。
林大爷还是想帮助我,但他知道我不会收钱,就用这种方式。
09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三个月过去了。
这期间,王晨又来了两封信,报告他的训练情况。
从信中可以看出,特种部队的训练确实很苦,但他咬牙坚持着。
林浩然也给我打过一次电话。
「王叔叔,王晨表现很好,是个好苗子。」
「他没给您添麻烦吧?」
我问。
「怎么会。这孩子特别能吃苦,从不叫累。而且很聪明,学东西快。」
林浩然说。
「最重要的是,他有一股子正气,战友们都喜欢他。」
听到这些,我既骄傲又欣慰。
这天,我正在帮客户修理电路,赵科长突然来了。
「王师傅,有个好消息。」
赵科长笑眯眯地说。
「什么好消息?」
「县里要表彰见义勇为先进个人,您被推荐上去了。」
我一愣。
「表彰我?为什么?」
「您救林首长的事迹被上报了。」
赵科长说。
「虽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,但见义勇为不分早晚。」
「县里研究决定,要给您颁发见义勇为模范称号,还有奖金。」
「这...这就不必了吧。」
我有些不好意思。
「这是您应得的。」
赵科长说。
「而且,不只是县里,市里、省里都知道了这件事。您现在可是名人了。」
果然,没过几天,记者就来了。
先是县电视台,然后是市日报,最后连省台都派人来采访。
我不善言辞,面对镜头总是紧张。
每次都是那几句话:「没什么了不起的,换了谁都会这么做。」
但记者们不满足,一定要我详细讲述当年的经过。
我只好一遍遍地回忆那个雨夜,但我始终没有提林德高的真实身份,只说是救了一个老人。
「王师傅,您当时不害怕吗?」
一个年轻的女记者问。
「害怕。」
我如实回答。
「但听到呼救声,不能不管。」
「是什么力量支撑您冒险救人?」
我想了想。
「可能是我妈从小教育我,与人为善,能帮就帮吧。」
采访播出后,我突然成了县里的名人。
走在街上,不断有人跟我打招呼。
「王师傅,您是英雄啊!」
我赶紧摆手。
「别这么说,我就是个修水电的。」
生意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。
很多人指名要我去修理,说是要支持英雄。
我哭笑不得,但也感受到了大家的善意。
有一天,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找到我家。
「王师傅,我是市民政局的。」
他自我介绍道。
「根据相关政策,见义勇为人员可以申请一些补助。」
「您的情况特殊,妻子早逝,独自抚养孩子,经济确实困难。」
「我们想帮您申请一些救助金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
我婉拒道。
「我能自食其力,不需要救助。」
「这不是施舍,是您应得的。」
那人劝道。
「谢谢好意,但我真的不需要。」
我坚持拒绝。
我不想因为救人而获利,那会玷污了当初的初心。
王晨知道这些事后,在信中写道:
「爸,我在部队看到了新闻,您上电视了!战友们都说您是英雄,我特别骄傲。」
「但我更骄傲的是,您拒绝了所有的物质奖励。林叔叔说,这就是真正的高贵。」
「爸,我会向您学习,做一个有骨气的人。」
读着儿子的信,我眼眶湿润了。
孩子懂事了,真的长大了。
10
转眼间,王晨已经在部队待了半年。
这天,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。
「王师傅吗?我是北京301医院的。」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。
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「是不是王晨出事了?」
「不不不,您别紧张。」
对方赶紧解释。
「是林德高首长想见您。他最近身体不太好,一直念叨着您。」
「林大爷病了?严重吗?」
我焦急地问。
「年纪大了,有些老年病。」
护士说。
「他特别想见您,您方便来北京吗?」
「方便,我马上就去。」
挂了电话,我立刻收拾东西。
这半年来,虽然没有直接联系,但我经常想起林大爷。
听说他病了,我心里很不安。
到了北京,林浩然在医院门口接我。
「王叔叔,谢谢您能来。」
他看起来有些憔悴。
「林大爷怎么样了?」
我问。
「心脏有些问题,医生说需要静养。」
林浩然边走边说。
「但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一些事,特别是您。」
走进病房,我看到林德高躺在病床上,脸色有些苍白,但精神还不错。
「小王,您来了。」
看到我,老人眼睛一亮。
「林大爷,您怎么样?」
我走到床边。
「老毛病了,不碍事。」
林德高握住我的手。
「就是想见见您。」
林雅芳在一旁说。
「爸这些天总是提起您,说有些话想当面跟您说。」
「您说,我听着。」
我坐在床边。
林德高看着我,眼神有些复杂。
「小王,这半年来,我一直在想一件事。」
「什么事?」
「我在想,如果当年洪水中的不是我,而是另一个普通的老人,您还会救吗?」
我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「会。」
「为什么这么肯定?」
「因为那不是第一次,也不是最后一次。」
我说。
「林大爷,救人这种事,不需要理由。」
林德高欣慰地点点头。
「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。小王,您知道吗?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。」
「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,有的人见风使舵,有的人唯利是图。」
「但您不一样,您始终如一。」
「我只是个普通人。」
我说。
「正因为您是普通人,才更加可贵。」
林德高说。
「小王,我有个请求。」
「您说。」
「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,希望您能常去看看王晨,把您的品格传承给他。」
「林大爷,您别说这种话。」
我赶紧说。
「您会长命百岁的。」
「人总有那么一天。」
林德高淡然地说。
「我这辈子经历太多,早就看淡了。」
「只是放心不下一些事,放心不下一些人。」
这时,病房门开了,王晨穿着军装走了进来。
「爸!」
他惊喜地叫道。
「王晨?」
我也很惊讶。
「你怎么在这?」
「林爷爷病了,林叔叔特批我来看望。」
王晨说。
看着穿军装的儿子,我几乎认不出来了。
半年的特种部队训练,让他变得更加精悍,眼神也更加坚毅。
「好孩子,来,让爷爷看看。」
林德高招手。
王晨走到床前,标准地敬了个军礼。
「林爷爷,您要好好养病。」
「好,好。」
林德高拉着王晨的手,又看看我。
「看到你们父子,我就放心了。」
在北京待了三天,林大爷的身体好转了许多。
临走前,他拉着我的手说:
「小王,记住我的话,好好活着,把善良传承下去。」
我用力点头。
「您也要好好的,等王晨立功了,我们一起为他庆祝。」
林德高笑了。
「好,一言为定。」
回到县城,生活又恢复了平静。
我继续做我的水电工,虽然因为见义勇为的事迹有了些名气,但我从不主动提起。
王晨在部队表现越来越好。
林浩然经常给我报喜:
「王叔叔,王晨这次演习表现突出,被评为优秀士兵。」
「王叔叔,王晨学会了三种外语,是我们部队的语言天才。」
「王叔叔,王晨申请参加维和部队,已经通过初选了。」
每一个消息都让我既骄傲又担心。
孩子越优秀,承担的责任就越大,面临的危险也越多。
一年后的春节,王晨终于休假回家了。
他黑了,瘦了,但眼神更加明亮。
「爸,我给您带了礼物。」
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。
打开一看,是一枚三等功奖章。
「这是你的?」
我激动地问。
「执行任务时表现出色,部队给我记功了。」
王晨说得很平淡。
「林叔叔说,这是对我最大的认可。」
我捧着奖章,手有些颤抖。
儿子真的长大了,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军人。
「爸,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。」
王晨说。
「我被选中参加维和部队,下个月就要去非洲了。」
我的心一沉。
「非洲?那里很危险吧?」
「是有一定危险。」
王晨没有隐瞒。
「但这是国家的需要,也是我的荣誉。」
我沉默了很久,最后说。
「去吧,注意安全。」
王晨抱了抱我。
「爸,您放心,我会平安回来的。」
那个春节,我们父子俩过得很温馨。
王晨帮我修理了家里所有需要维修的地方,还教会了我使用智能手机。
「以后我们可以视频通话了。」
他说。
「虽然不能经常联系,但至少能看到彼此。」
假期结束,王晨又走了。
站在阳台上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这时,手机响了,是林德高打来的。
「小王,王晨跟您说了吗?」
「说了,要去非洲维和。」
「您不反对?」
「他是军人,服从命令是天职。」
我说。
「而且,这是为国争光的事。」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林德高说。
「小王,您是一个伟大的父亲。」
「谈不上伟大,只是理解孩子的选择。」
我说。
挂了电话,我望着远方。
二十六年前,我在洪水中救了一个老人。
二十六年后,我的儿子要去万里之外维护和平。
这世间的因果就是这样奇妙。
善良的种子种下,总会开出意想不到的花朵。
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,涟漪会一圈圈扩散,最终抵达遥远的彼岸。
太阳完全落山了,华灯初上。
我站在阳台上,看着这座熟悉的小城。
二十六年过去了,很多事情都变了。
但有些东西没有变——
善良依然是善良,勇敢依然是勇敢。
而这些品质,会一代代传承下去,就像血脉,就像基因,永远不会消失。
林德高说得对:善有善报。
但这个「报」,不是金钱,不是地位,而是看到善良在这个世界上生根发芽,看到更多的人因为善良而获得幸福。
这,就是最好的回报。